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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青山第七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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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年后,陆昭还未曾忘记灵初。

圣上萧景凌似乎终于记起了满门忠烈的陆家,宣陆昭入宫谈话。然而那时朝中仍有动荡,萧景凌政事繁忙,突然之间顾不上陆昭来。便陆昭小住宫中一晚,明日再见。

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势利眼,那引路的黄门见陆昭似乎也不怎么被天子放在心上,随意给他排了个僻静的住处后,款款地走了。

那时,又是隆冬时节,天外飞雪。冷清的宫殿里连个炭盆都没有。陆昭也不点灯,只静静地坐在窗边,心中寒意渐起。

正无言独坐时,宫门吱呀一声被打开,陆昭眉心微皱,警惕地盯着门口。只见一个披了杏色斗篷,眉目皎皎的小姑娘正靠倚在门边,探首望来。

见到站在窗边的陆昭,她惊了惊,沉默不语,只拿那双灿灿的眼睛看着他。

虽然长高了一些,但那双清澈的眼睛使得陆昭仍然认出了这就是那个笨蛋小公主。

他一恍,也没挪开在她身上的眼神。

两个人就这样你望着我,我望着你,定定地站了一会。因灵初半开着门,门外的冷风就这般肆虐地刮进来,寒冷入骨。

灵初被吹得突然抖了抖,苦于寒风凛冽,她只挣扎了片刻就迅速地跨门而进,还顺带利落地掩上了门。

她三下两下地挪到了陆昭身旁,仰起笑脸开口道“哥哥,你长得这般好看,叫什么名字?”

陆昭只瞥了她一眼,不作回答。她长大了一些,虽然不记得他,却知道好看与不好看是什么了。

见陆昭不答,灵初也不惊慌,自顾自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,软糯地开口道“哥哥,我本来与我皇……与我哥哥玩捉迷藏,只是一时不小心迷路了,外面风好大,我可以进来取取暖么?”

陆昭仍不说话,却是转过了头,平静地瞧她。

……明明长大了几岁,怎么还这么爱玩捉迷藏呢。

见他沉默地打量着自己,灵初心里亦有些虚虚的,咬了咬牙,又开口道:“你怎么不说话呀,大家都怕我,都不与我说话。哥哥又忙,你怎么也不同我说话……我一个人真的好孤单,你能不能同我说句话?”

说完,灵初抬眼瞅了瞅陆昭,见陆昭正在看她,她机灵地扁了扁嘴,委屈地威胁他:“你再不同我说话,我就哭了啊——”

陆昭突然伸出手,捂住了她的嘴巴,轻声开口道“不许哭。”

见陆昭终于有反应了,灵初眼眸一亮,反手握住陆昭的手,笑眼弯弯道:“你终于说话啦,太好了,我方才还担心你不是人呢……”

似是不放心,她还悄悄捏了捏陆昭的手,“哥哥,你的手怎么那么凉,我的斗篷给你盖盖好不好?”

见她这个样子,陆昭心中莫名发笑,将手抽回背在身后道:“你怎么知道鬼就不会说话了?”

灵初听得这话,反应了一会,小脸一白,直直地瞪着陆昭。

陆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:“太笨。”

灵初本就是个机灵的,陆昭一骂她,她就知道陆昭方才是在在哄她。

她又扬起笑脸,锲而不舍地开口:“天这么黑,你怎么也不点灯?”说完,她打了个哈欠,蹭到陆昭旁边。见陆昭衣着单薄,便将自己的斗篷掀起一块,遮在陆昭腿上。

陆昭却是没有动。

就这样坐了好一会,灵初困意渐起,不知不觉就伏在了陆昭腿上,慢慢睡去。只听见她呢喃说着梦话:“母后,别离开缈缈……皇兄,陪我玩……”

陆昭皱了皱眉头,觉得不对劲,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,却是烫得很。

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,寂静又偏僻的宫殿。他自己倒是不打紧,只她这小身板,发着高热,若要等到明日,只怕不好说。

“……”

陆昭叹了一口气,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将灵初抱起。
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,平静地点燃了房里的纱帐。天气干燥,原本只一点的火苗迅速地窜了起来。陆昭抱着她飞身走到门外,静静地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。不一会,就听到宫人的尖叫呐喊声“起火啦……”

寻了个安全又显眼的地方,陆昭将怀中的小人放了下来。随即隐藏在不远处的树后。只过了一会就听到宫人的脚步声,惊疑声“这不是公主吗?怎么躺在这里……”

当天晚上,圣上就匆忙赶来。

那日过后,灵初整整病了三日,圣上大怒,将公主身边的宫人通通换了个遍。也是从那日过后,圣上渐渐注意到陆昭。

后二年三月,陆昭便参加了科举,一中探花郎,入翰林院为官。他做事果断凌厉,手段了得,渐渐得到圣上的重视。

圣上年少登基,根基不稳,暗地里,陆昭替他铲除了许多障碍。不过几年,陆昭就坐到了中书令的位置,得圣上宠信,如此年纪就手掌大权,实乃大渊国第一人。

有那些眼红的臣子,就编排起陆昭的流言,说他克父克母,又内里狠毒,性情暴戾。想借以挑拨圣上与陆昭的关系,圣上却不为所动,仍重用陆昭。

自宫中一事后,陆昭愈发有意无意地观察起了灵初来。

她得圣上宠溺,肆意妄为,与那国师、静安郡主成为好友后,更是整日打马观花,以捉弄京城的贵人们为乐。只她年少张扬,随意而为,却从来不会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。圣上政事繁忙,不能时时盯着她,陆昭便每每在暗地里替她收尾。

灵初私底下与将军府的小姐打架,是陆昭替她处理掉了痕迹,那将军第二日寻来,苦无证据,也没办法在皇上面前参她一本。

灵初与恒阳府的小世子约好比试马术,那小世子偷偷在她马上做了手脚,害得她从马上摔了下来,破了层皮。而后第二日,那小世子就摔断了腿,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。

灵初……灵初,还是灵初……

就这样年复一年,陆昭默默地守着灵初长大,他做事隐晦,心思细腻,圣上虽有所察觉,却也不知道替灵初收拾烂摊子的人就是他。

直至灵初十五岁那年,圣上突然发愁地在他面前提及灵初的婚事,只说他的妹妹被养的性格顽劣,娇纵得很,让他替他在京城中寻寻有哪位少年郎——不求家世了得,但求性情温和,能够容忍得了顽劣的灵初,给他参看参看。

他人随口一言,却激起了陆昭平静的心波。原来白驹过隙,那个笑着夸他好看的小姑娘已经芳华正盛,浅笑婉转,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。

陆昭才发觉自己心中的不情愿……不能容忍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嫁于他人,不能容忍她用那明媚的笑容去讨好他人,不能容忍她离开自己的视线。

是从何时起?也许是从他第一次为她做事的时候开始,他就爱极了她,爱她朝气蓬勃的模样,爱她明媚张扬的笑容,也爱她没心没肺却又善良的性情。

思来想去,灵初竟成了陆昭的心疾,而良药……便是娶她。

是了,反正小公主这么笨,没有他替她收拾烂摊子,她日后如何纵马长安肆意妄为。若她嫁给了他人,陆昭是绝不会再管她了,只因他也会心怀妒忌。

明白了心中所想,陆昭再替灵初收拾尾巴的时便有意地留下了一丝痕迹。因此,圣上很快便发现了这些年来灵初背后的人就是陆昭。

在圣上相看京中子弟的时候,陆昭立于一旁,三言两语就能挑出他们的毛病,偏偏他言辞犀利,论据分明,使圣上不得不信服。

一来二去,圣上自然知道他这个好臣子,好知己竟是在觊觎着自己的妹妹。圣上考量了他许久,终于在一个午后心血来潮地说要将灵初嫁给他。

陆昭自然是心动的,不然也不会在圣上提出直接唤灵初过来问她意见的时候,一反常态地听圣上的话躲在了屏风后面。

只是他千方百计的算准了所有,却唯独没有算到灵初身上。

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小姑娘就这样三言两语地拒绝了圣上,且她拒绝的理由还令陆昭无法反驳。

心思深沉,手段狠毒?

陆昭只记得当时他隐在屏风后,垂眸瞥了一眼那双修长的手,嘲讽地笑了笑。

这些年,为了能在暗流涌动的朝堂活下去,他一路走来,未免不曾明谋暗划,未免不曾汲汲营营,不曾沾过鲜血……就连对她的爱,也那样隐晦深藏,不敢叫她知道。他清冷又凉薄,和明媚张扬的她就是两路人。她说他深沉也好,狠毒也罢,他就通通都认了吧。

谁让他爱她。

只是他的心,怎么就同这寒日的天气般,全是厚重的灰暗,不见一丝光亮。

可谁曾想紧接着,灵初就摔破了头,昏迷不醒。陆昭随着圣上奔赴长乐宫,心神不定时,看见灵初从宫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,衣摆沾雪。

她神情古怪,一步一步地走到陆昭面前,紧紧地抓着陆昭的手,哀求他唤她一声缈缈。

缈缈啊……那是灵初的小字,多年来,陆昭想唤却不能唤的两个字。

陆昭面色不见悲喜,心中却翻起千层浪,只眼神晦暗,反手握住了她的手。

他开了口,她泪如雨下。

他想,她或许是有些恨他的。

又过了几日,那小姑娘竟跑来陆府寻他。

这一次,她又哭了,让他往后珍重。

陆昭替她擦眼泪的时候,心中却想:自她八岁过后,再不曾在人前哭过。然而为了他的事,她都哭了几次了?

别再怪她?她不该这样向他开口的。她是他心上的人,欠下的债。

纵然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陆昭都有理由去记恨,却唯独不会怪她。

谁让他……爱惨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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