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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 陈古(part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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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哥哥,我们的家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?”陈古一边流着泪,一边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这个问题,问给冥冥之中,哥哥的在天之灵。在陈古的面前,哥哥的尸体无力地躺在地上,突出的双眼已经平复下去了很多。

  “哥哥,我们该如何过好我们的生活?”

  陈盘没有给她答案。

  慢慢地,陈古站起来,伸手从茶几上的狼藉中抽出了几张纸巾。眼角的泪早就沿着脸庞变成了泪痕,就像河流断了水,只留下干涸的河床。她还在啜泣着,时不时要猛吸上一口气,像是哀鸣。她先用纸巾擦了擦眼角,然后把用过的纸巾捏成了小纸球,就像她平常习惯的那样。

  在她把那个小纸球扔进垃圾桶的时候,她恍然间想起,哥哥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,知道自己这个小癖好的人。想到这里,她的眼泪重新又涌出来。悲伤像是一场难以抑制的瘟疫,在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里散播开来。

  拥挤的客厅,狼藉的茶几,陈旧堆杂的阳台,还有温柔却无用的灯。窗外的王安城,早就比当年他们并肩在高南大厦上看到的,还要华丽,还要繁华。只是,哥哥再也看不到了。

  陈古怎么也想不到,这就是哥哥最终的结局了。

  从他们兄妹二人的名字里就能看得出,一盘,一古,他们二人的在家中的地位,从一开始就是相同的。陈凡生是拥有广阔视野的人,绝不是那种固守重男轻女观念的人。在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上,陈凡生几乎是一视同仁的。

  可是,不管怎么说,无论是按照次序还是世俗的观念,陈盘都将是陈氏先一位的继承者。由此来说,陈古身上的压力,也就远没有陈盘的大。那些年,他们并不清楚,继承这个家庭将是一件怎样的重任和职责,不知道各种的辛酸与辛苦,同时可能还有些成就与荣誉。他们只知道的是,就是因为继承者一事,父亲对他们的要求格外的严格。

  他们不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,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玩耍。他们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很好的朋友,因为父亲从来不允许他们和其他同龄人深交。他们能接触到同龄人最多的时候,便是在父亲的带领下参加饭局之时。也只有在那些时候,他们才能和别的孩子肩并肩坐在餐桌前,充满期待地交谈几句。

  他们从很早开始,就被父亲要求去接触很多商业上的知识。会有专门的老师来到高南大厦,为他们讲授。当年他们总是厌烦那些老师,总是要闹得很厉害,甚至是对老师出言不逊。只不过,那些学富五车的师长也从来不敢还嘴,只能去搬出父亲来整顿他们的纪律。

  也是到了长大之后,他们才明白,那些老师都是各个领域的名家,他们的课程是很多学生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。

  父亲更看重的是他们的社交礼仪,在这方面的要求更是极为严苛。在父亲的眼中,他们的未来将和他自己一样,每日都将忙碌于各地,和各种各样的人商讨事宜。在这一方面,父亲会亲自来和两个孩子交谈,一谈便是大半天。

  每到这种时候,两人昏昏欲睡,父亲也都装作看不到,只是要坚持继续讲下去。陈盘曾经很直白地和陈古说过,自己对于父亲嘴里那套“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”的说辞,已经感到了极其的不满和不适,甚至是,几乎快要有些厌恶了。

  “那就是我的未来吗?”陈盘在房间里昂首挺胸地站着,王安城落日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子,将他的身影勾勒地稚嫩却有无限的希望。他说着:“如果这就是我的未来,我宁愿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。”

  那时,陈古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,嘴角挂着微笑。“你小点声哦,”她呆呆地说着,“让父亲听到了怎么办?”

  那是陈古记忆里最棒的画面。

  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时该多好。

  多少年之后,兄妹二人的身上发生了很多事。陈盘因为家庭暴力的问题而坐了牢,最终被逐出了陈氏的家门;陈古义不容辞地成为了陈氏的继承人,也是陈家历史上第一次有女性的继承人出现。哥哥没有地方可去,在王安城里游荡,哪里都不是家,哪里都可以是家;陈古孤零零地站在高南大厦的高层,劳累地望着繁华的王安。

  从那些年到现在,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,陈古自己也不知道。

  曾几何时,哥哥还曾和她讲:“继承家业,这就是累赘。我想去过我自己的生活……我可以去四处捣乱,闯一些祸,让父亲对我再也没有任何期望,觉得我无药可救……然后……然后,妹妹,你就会是继承人了。你觉得怎么样?”

  当年,陈古觉得哥哥在开玩笑。

  现在想来,她真的说不清。

  看着哥哥那凄惨的尸首,陈古不禁想要问问哥哥:“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,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?”

  陈古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局面。她还是哭,但是她觉得眼泪即将耗尽了。她强迫自己站稳,冷静下来,仔细地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。

  哥哥已经死了,这个是事实,已经无法扭转了。收尸之类的事情,自然有下人去做,不用她一个大小姐操心。只不过,现在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在于,她要查明一件事情。

  她要查清楚的是,哥哥究竟是怎么死去的。

 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那个名叫张凌冰的女人,已经违反了他们之间的协议。

  她曾经可是亲口保证过,不会把魔爪伸向陈家。

  而就在她眼前,哥哥的尸体以最诡怪,最怖人的方式瘫倒在地上。这样的死法,毫无疑问,就是张凌冰所说的,索魂之法。

  不论究竟是谁将哥哥杀死,原因又是如何,其根源,都必然是来自张凌冰无疑。

  一切源于七年前那一天,陈古永远都不会忘记。

 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,没人会记得那个平凡的下午。就在那天的傍晚,父亲接见了一个特殊的来访者。没人能料到,这个忽然来访的女人,将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陈氏家族,甚至整个王安城的命运。

  高南大厦的把关很严格,报信的下人传信过来说,说是一个女人,看起来很普通。只不过,她的话倒是惊人:“告诉你们老板,我要和他谈生意,谈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生意。”当手下的人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说给父亲听时,父亲轻轻笑了笑。

  父亲从商这么多年,身居高位,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,多大的买卖都做过。赚了,赔了,得了,失了,对于父亲来说不过就像是大海的波浪,其实早就不放在眼里了。

 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,听到有人和自己说出那样的话,估计八成是要翻脸的。这简直就像是一种挑衅,极为轻蔑。可陈凡生在商场这么多年,反而是对这些比较新奇的事情才有兴趣。而且,以他的气度,他并不会在意这种强势的语气。

  陈古还记得,当时,父亲转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陈盘、陈古,搓了搓手指,仔细玩味了一番。

  现在回想起来,陈古觉得,父亲能让那来访者进来,一定程度上是想给两个后辈做出一个表率。可能是父亲想教给他们大度、气量,或者是,如何应对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。

  总之,陈家的大门出乎意料地,为那来访者敞开。

  也是从那时起,陈家的噩梦开始了。

  走进来的女人,他们在后来才知道,她名叫张凌冰,来自灰水镇。

  她很瘦小,被人领进父亲的办公室时,着实有些出乎陈古的意料。在她的脑海里,能说出“谈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生意”,这样的人应该是格外引人注目才对。可能是一个壮汉,或者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才好。而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,皮肤蜡黄,头发有些散乱,怎么也不像是个有“大生意”可做的人。

  不过,在她开始开口说话之后,陈古才明白,果然是人不可貌相。

  这个女人虽然瘦小,但是当陈古仔细观察她的眼睛,她站立的姿势,她的嘴角,她才意外地发现,这个女人具有非同寻常的强大气场。那股气场,不能称之为强大,而应称之为,阴冷,而极具渗透性。就像是一股寒气,从她身体里弥散而出,使周围的空气都几乎要冻结。

  陈古侧目看了看父亲,发现,他仍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。“你好,我就是陈凡生了。你说有……大生意要和我谈?是什么生意?”

  那女人先是环顾四周一圈,然后顿了顿,才冷冷地抛出一句:“让没用的人都滚开。”

  这话说出来,办公室里的秘书、保镖等等,所有人都愣了一下。

  在陈古的印象中,这间办公室里,应该还从没有人能如此放肆。

  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,连窗外的夕阳都好像停止了西落。所有人一动都不敢动,连呼吸都变得小心。从大门到陈凡生坐的沙发椅,房间两端的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。

  “……好!”陈凡生从座椅上直起腰板,轻轻拍了一下桌子。陈古明显能感觉到,父亲在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尴尬,只不过这只是出于礼节。实际上,他的内心已经有火气冒上来了。

  他抿了抿嘴唇,陈古很清楚,这是父亲感到不满时才有的下意识动作。“那个……各位,要不你们先回避?”

  房间里的人全都茫然地看了看,之后才向陈凡生轻轻鞠了一躬,纷纷向门外走去了。坐在一边的陈盘和陈古,先是相互看了看,也打算起身离开了。

  “我的两个孩子,不算外人吧。”在他们动身之前,父亲的话已经说出来了。他们看看父亲,又看看那女人,有些不知所措。现在,他们最不明白的事在于,为什么父亲要接见这样一个无礼的女人呢?

  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。父亲示意他们二人坐下。

  “我这人呢,是讲理的,”父亲的声音里显然有些嘲讽和傲慢的成分在里面,令陈古感到紧张,“我觉得,我算是很给你面子了,对吗?”

  那女人一动不动,直勾勾地盯着陈凡生。

  “给我一个理由吧,让我也知道知道,你为什么值得我接见?”父亲这样说,微微抬起了下巴,眼神同样凌厉。

  房间里的空气冰冷到了极点,陈古都觉得,父亲可能马上就要发怒了。

  “陈战。”那女人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。

  陈凡生惊地跳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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