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受教

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
此时二人的距离既尴尬又暧昧,婉婉甚至能闻到端木元鸣官服上的熏香。

“我听吕季通说你自幼便被人拐走,成长于乡野,饱尝饥苦。”

“不是拐,是救。”婉婉可不愿意听见有人拿陈氏当人贩子,“我当时受了重伤。”

端木元鸣问:“伤在哪儿?”

婉婉就傻不愣登的说:“这儿。”

端木元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着她胸口,“果然如传言般一剑穿心么?那你能活下来真是天大的造化了。”言罢,神色一凛道:“你流落民间十几年,应该比我还清楚那些地方官吏是如何盘剥百姓罢?”

婉婉一听话头不对,立刻翻身而起,跪坐一旁,“怎么?你又想让我作证去惩办北燕贪官么?真遗憾,这可轮不着您费心,我爹早就把漱州太守给办了。”

端木元鸣依然侧卧着,以手撑头,浅笑道:“我自然知道虞凤天去年就下令绞杀了王准,我也没想过要越权去北燕的地盘上生事。至于清办官吏用你当人证……呵,就算我想用,只怕话未出口,虞凤天就要提刀杀上邺都来把我砍成三段。实话告诉你也无妨,今次‘南桥之乱’若不是有瑞王亲自跟你父亲交涉,你以为还有谁能把你从虞凤天的羽翼之下拖入乱局?”

哇!老爸这么猛呢?

婉婉得意的嘴角都翘起来了,勉强绷住脸子,“知道我爹厉害就好。”

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,端木元鸣低声道:“当然,大泱第一武将的名号可不是白混的。”

听别人夸赞虞凤天,婉婉自然面上有光。但她不知道的是,就在她美滋滋的沉浸在老爸的威名中时,端木元鸣却在心中将整个局面重新权衡。

在他看来,瑞王李晋和怀王李慕都有治国之才,品行才学上亦是各有千秋。只不过,在权力斗争中,这些仅仅是能让其有资格站上台面的基础而已。若论胜负现下还为时过早,这回李晋略占先机,率先拉拢到了军中势力,但……

问婉婉:“你时常写家书给虞凤天么?”

“当然,这肯定要写的嘛。”

“下次记得提醒你父亲,切莫居功自傲,要知人外有人。”

“嗯?”这话来得奇怪,但婉婉知道以端木元鸣的脾气绝不会无的放矢。琢磨两遍,灵机一动,“你是想提醒我爹提防着点蒙州的牟子如么?”

端木元鸣神色微变,“你还知道牟子如?”

见他难得的面露惊讶,婉婉虚张声势道:“我不仅知道他叫牟子如,还知道他出身世家,是略逊于我爹且心有不甘的第二武将。”

其实她只在吕季通刚来邺都时听他提过一次这个人。此番合并州界,北燕两处产粮重地划给了蒙州骠骑大将军牟子如,所以她对这个人的印象格外深刻。

自从与端木元鸣相识,几次接触中婉婉总是处在略为被动的下风,且从他之前的言辞中便知他对北燕、对自己的身世似乎了解颇深。所以,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让婉婉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够“忽悠”端木元鸣的机会。

毕竟,与眼下做证人这个“小麻烦”相比,她的血统和来历才是真正的“大麻烦”。

而李晋恐怕也是用这一项秘密作为要挟,才迫使虞凤天和吕季通同意让她作为惩办李修一族的人证之一。

思及至此,婉婉再次看向端木元鸣,眼神中略带挑衅,但完全没有恶意地说:“看得出你早将我们北燕的动向摸得一清二楚,只怕瑞王府内一举一动亦是难逃你法眼。只不过,常言道什么师傅带出什么徒弟。夫子啊,我是你的学生,将来自然也要有样学样的。”

谁也别把谁当傻子!

端木元鸣就像第一次认识虞婉婉一般重新审视着她。

小丫头是在威胁他么?

片刻,仰头一笑,“说得好,是我之前忘形了。”

他的坦然倒让婉婉有些意外,眼珠子贼溜溜一转,揶揄道:“你们家老楂号在各地开的分店其实就是你的耳目吧?”

端木元鸣诈做阴狠地说:“这都被你知道了?看来得考虑把你灭口了。”

婉婉晒道:“这套跟我没用,也就吓唬吓唬蒋新霜那些女孩子。”

“蒋新霜?”

婉婉道:“你不会忘了蒋新霜是谁吧?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,你还夸她的酎金律议文写得颇有见地的姑娘。”

“我当然记得她是谁,只是,”端木元鸣意味深长地说:“你真的知道她是谁么?”

婉婉奇道:“我天天跟她一起上课怎会不知她是谁?而且她算是我在学馆中最聊得来的好友了,她对我也不错,还曾把藏书借给我看。”

“哈哈哈!”端木元鸣大笑不止。

婉婉冷脸,“你笑什么!”

“笑你无知。”

“哼,无知者无畏!”

“说得好!”端木元鸣连续三次掌击凭几,“无知者无畏。只不过,若我告诉你,蒋新霜之父是中固大将军蒋呈,其母魏氏与怀王之母为表姐妹,你又作何想?还有你一入学便开罪的那几个女学生,你又知她们背后的身家势力都是谁?这些人之间有多少牵连?谁是谁的门生,谁是谁的党徒?”

婉婉一听之下脸都白了。

端木元鸣信手拈起她裙上的玉佩翻转把玩,“虞婉婉,泱国最乱之处便是邺都,邺都最乱之处便是瑞、怀两处王府。你身在其中,只凭小聪明怎么够?”

下一刻,手中玉佩突然被抽离,端木元鸣抬眼,只见虞婉婉端端正正跪坐在他面前,伏身一拜,“请夫子日后多多提点。”

“呵,提点好说,关键是你真心服我么?”

看端木元鸣一副“吃定你”的傲慢态度,婉婉反问:“只凭短短几句交谈我就说‘心服口服’,你会信么?”

“那你想怎样?”

“敢问夫子,你所谓的‘服’只是服气而不是服从么?”

这个问题端木元鸣没有回答。

婉婉停顿片刻后说:“不如咱们换种说法。你曾说,身为监察御史,你不会偏颇任何一方。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那夫子是否想过,瑞王也许并不需要你的偏帮,反而想与你联手共赢呢?”

端木元鸣低头想了一下,“这是瑞王透露给你的,还是你猜的?”

“我猜的。”

“好,我明白了。”

言罢,端木元鸣便起身告辞,临行前却又回过头说:“蒋新霜单纯愚钝,她与你交好必然出自真心,但以你们两家所处在的位置,还是淡薄些为上。奉劝你以后与人多相识,少相知,更不要轻言‘好友’二字。”
sitema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