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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 第33章 他是小甜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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课间陈荏不在,林雁行用笔帽轻戳前排的江淑惠说:“江淑惠,惠惠儿。”

江淑惠正在用钩针钩毛线手机套,莫名回头。

她是少数几个可以正常与林雁行对话而不被嫉妒的女生,因为她有男朋友,还情投意合的。

林雁行压低声音:“你家荏荏最近不对。”

“哪儿不对?”江淑惠问。

“他看我的眼神不对。”林雁行说,“感觉我身上刷着一层糖霜,急吼吼要上来舔。”

“哟,美得您,”江淑惠说,“您这脸上贴金的,我都替你臊!”

“呸,信不信由你。”林雁行嘴上骂,心里有些甜,他就是故意嘚瑟,因为陈荏老看他,他高兴。

可陈荏不是看他小甜甜,而是看肉票呢。

这肉票肥,又好上手,感觉随时随地都能讹一笔大的,下半辈子就不用奋斗了。

所以他老琢磨怎么从林雁行身上搞钱,既不能伤害他,又不能露出马脚,还不能违反公序良俗,琢磨多了,盯人的次数也多了。

那天林雁行去篮球馆训练他都破天荒地跟了一次,像个生怕老婆跟人跑了的王八,把林雁行那心里甜得哟,传球失误都多了四分之三。

篮球队长吼了一路:“林雁行,你看哪儿呢?”

“林雁行,传啊!”

“林雁行,你他妈往哪儿传呢?!”

话音未落林雁行就把球扔给了场边的陈荏,后者没准备,被砸得四仰八叉!

林雁行狼狈不堪地跳上看台去扶人,陈荏爬起来捂着剧痛的胸口说:“你……你练吧,我走了。”

说完夹起尾巴就跑,心想这种肉票只能智取,不能硬来,他妈的力气忒大了!

“……”林雁行傻乎乎地把人砸跑了,沮丧得不行,顿时泄了劲儿。

篮球队长继续吼:“林雁行,跑动跑动!”

“林雁行,回防啊!”

“林雁行你他妈蘑菇啊,戳篮球框底下干嘛?!”

……

陈荏回到教室,捂着肋骨做了半天题,晚上熄灯前解开衣服看,果真有个清晰的红印。

他愤懑地想,兔崽子居然一球就能把我砸成这样,我单独一人应该无法用暴力使其就范了,得找帮手。

念头刚闪过,就见郁明病秧子似的从床上爬起来去上厕所,顿时更愁了,心想还得找不会帮倒忙的。

可他身边的人:郁明,惠惠儿,管清华……一个比一个不靠谱,看样子想靠绑林雁行发财,此路不通啊。

想及此处,觉得胸口更疼,忍不住呻吟出声。

郁明问他怎么了,他反问:“你听说过碰瓷儿吗?”

郁明说:“听说过啊,就是故意跑到路上撞人车,假装受伤了要钱嘛。”

“这只是一种。”陈荏说,“但我将来怕是只剩这一种法子了。”

故意惹怒林雁行,让丫揍上一揍,然后敲诈点儿医药费。

……世道好不公平,他陈荏年纪轻轻四肢健全,上辈子还会跳个艳舞,这辈子居然只配干这个?

郁明跑去厕所蹲坑,林雁行把电话打到他手机上问陈荏伤得怎样,因为后者没手机。

郁明说:“陈荏好像打算寒假期间到马路上碰瓷。”

林雁行吃了一惊:“他这么缺钱了,这种下三滥也使得出来?你可千万给我看好喽,别让孩子卖血去!”

第二天他就把慰问金带来了,他家有的是钱,林总每月给零花钱都是八百一千的,在当年真不少了。

他在兜里揣了两千多,怕伤害孩子感情,一直到晚自习快结束都没掏出来,末了旁敲侧击地问陈荏:“你贫血吗?”

陈荏以前还真有点儿贫血,不贫血能惨白么?但这几个月补上来了,偶尔他翻开下眼皮看里面的粘膜,还挺有血色。

“不贫。”

“血液在人体内有重要作用,虽然它有再生功能,但也不能随便浪费。”林雁行背诵着X度来的资料,“浪费多了就贫血了。”

他就是思路野,陈荏一点儿也追不上,愣了半晌问:“生物要考?”

林雁行最后给他买了一钢盔,意思是注意安全,你碰瓷就碰瓷吧,别卖(血)去。

陈荏是真不明白。

今年过年比较早,过了元旦就快期末考试了。

十一中教学进度快,尤其理科课程更快,高二上学期就必须完成所有的新课教学,剩下的日子全部用来复习迎考。

在这样的进度催逼下,学生、老师和家长都不轻松,大概也就管清华喜欢这密不透风的空气。

陈荏更不轻松,管清华在他身上施加的压力过大了,元旦之后就开始生病,咳嗽一直不好。他没空去医院,校医又不管用,只好随便喝点儿药应急。

郁明给他从家里带咳嗽药水,管老师也捎了两盒冲剂,但估计都不对症,吃了该咳还是咳。

倒是林雁行带来的川贝枇杷膏他尝出滋味来了,有事没事嘬一口,跟喝老酒似的,一上午灌了一瓶。

林雁行吓坏了,举高瓶子,捏着他的脸说:“你看好了,每日三次,每次10毫升,你当这是糖水呢?”

陈荏推林雁行的手:“反正喝不死。”

林雁行说不是死不死的问题,你他妈得对自己的身体负责。后半句他没说出口——“你这小身板儿经不起糟蹋”。

陈荏笑:“哈哈”,又将魔爪伸向第二瓶枇杷膏,林雁行说什么也不让,说:“得了,我给你保管吧,到点喊你喝药!”

陈荏说:“一口,就一口。”那神情仿佛磕了白面。

林雁行不由分说将药瓶塞进课桌肚。

后来他趁陈荏不在偷偷尝了尝,觉得是甜滋滋的挺好喝,于是开始胡思乱想,甚至觉得往后只要陈荏喜欢,他姓林的就是这个味儿。

蜜炼味,蜜里调油,要多甜有多甜!

期末考试很快到来,高一共计考两天,考完还得补一礼拜的课,然后才能放寒假。寒假约十四天,已经属于校领导手下留情,广布恩泽,高三只有七天。

为了不影响补课效果,直到放假前两天期末考试成绩才放榜,林雁行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当全班倒数第八,陈荏却一跃至全班前三十,进步委实叫人瞩目,几个月前他还吊车尾呢。

林雁行回去又被他爸弄了一顿,小徐总也跟着倒霉。

林总非要升他当副总,他哭着喊着说不要,林总说就你了,明儿就把你挪副总办公室去!

小徐总说你再给我半年,我一定把你儿子成绩搞上去行不行??

林总说赶紧给我找补课老师去,我感觉管老师不灵啊。

小徐总说:“不是管老师不灵,是你儿子不灵,你看他那小同桌,成绩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!”

林总不高兴:“我儿子?就我一人的错吗?”

“咱儿子总行了吧?”小徐总说,“咱的独苗苗,咱没教育好!”

林总心理平衡了,跑了。

小徐总转身骂林雁行,说你小子,你再这样老子不伺候了!

林雁行说:“徐哥,你大学没毕业就跟我爸混了,每年要喊两千多次‘不伺候了’,也没见你真不伺候一回啊。”

小徐总眨巴眨巴眼睛,说:“我随便喊喊你也信?不过你爸要升我当副总我就不伺候了,宁死不当!”

林总在楼下喊:“徐君睿,等什么呢?赶紧找名师去啊!”

宁死不当副总的人只好抓上车钥匙往外跑,林总追着喊:“找不着别回来!”

名师哪那么容易找到,小徐总只好又缠上了管清华。

管清华比怕鬼还怕他,被堵在小巷里,举着教辅当盾牌,徒劳地解释:“林雁行不适合我这套学习方法。”

小徐总说:“那你就换一套教傻子的方法嘛!”

“唔……”管清华迟疑。

小徐总于是撸袖子,说他妈的,我徐君睿纵横丽城,从来没打过教师,今天就开了这个荤吧,谁让你们小时候罚我抄词组!

管老师连忙叫道:“行行行,你别过来,别靠近我,我今天就琢磨!”

小徐总根本没想把人怎么样,他超尊师重教哒,不过既然已经达成目的他也不解释了,回去向林总复命。

林总叹息:“唉,我为这儿子真是操碎了心啊!”

小徐总不屑地想:你?你隔十天半个月才想起自己有一儿子,剩下的还不他妈都是我,我这颗老母亲心才操碎了呢!你老婆更出息,呆国外十多年不回家,合着这儿子真是我生的?

管老师第二天果然拿出了一个方案,要带林雁行去T大看看,让他感受一下顶级学府的氛围,激发起他的拼搏精神。

管老师有私心,带林雁行是假,想带陈荏是真。

他觉得林雁行早晚要出国,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不参加高考,成绩好坏其实无所谓。

倒是陈荏虽然努力却没有目标,为了用功而用功,对大学没有憧憬,只想把高中读完,管老师觉得他这种心态不足以支撑往后两年半的艰苦学习。

陈荏是走一步看一步,但管老师愿意带他出去玩,他没意见。

林雁行听说他要去,更没意见了,头天晚上就像个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坐立不宁,兴奋得满床打滚。

七八点钟时管老师打他电话,让他给陈荏送机票去,顺便提醒别忘了带证件,他只花了半分钟就从二楼蹦下来骑上了车,然后像屁股上装了马达一样往学校冲。

此时他真恨不得把排名在他后面的那七位弟兄都抱起来挨个儿亲!

没有他们,他就不能稳坐倒数第八宝座;没有倒数第八,就没有管老师带队旅游;管老师不旅游,他和陈荏寒假就没借口见面。

俩礼拜不见面,美雪还不被人拐跑了?

他已经想明白了,有些人的人生不能干涉,美雪的必须干涉,因为不干涉他难受!

他有义务带领美雪走上正道,因为那小孩不正常,老摧残自己,非把自己搞到吐血不可。

林雁行敏感地察觉到了陈荏的某种自毁心理,陈荏对此却毫无意识,依然埋头做题,顺便第八次无视药瓶上“一日三次,一次10毫升”的标签,将贼手伸向川贝枇杷膏。

他早已经不咳了,如此大剂量药物压下去,还能咳才怪,他就是喜欢喝。

郁明正在打包行李准备回家,见状就劝:“这玩意儿是不是寒凉伤胃啊?”

陈荏于是灌了口热水,忍了片刻,然后第九次去抓那药瓶,他才不在乎胃。

此时林雁行迈入他们宿舍,将机票拍在桌上,抢过药瓶就扔进了垃圾桶。

“操。”陈荏仰脖子看他。

林雁行问郁明:“他喝几次了?”

郁明说:“还问几次?一瓶都干了,他有病!”

和陈荏相处久了,他也起了变化,和林雁行说话不再吞吞吐吐。

林雁行斥责陈荏:“你是有病!”

郁明说:“别给他买了,你这是在纵容他。”

林雁行又捏陈荏的下巴:“识字吗?这是药!”

陈荏被他捏得脸变了形,好不容易打开他手,说:“我觉得没啥不良反应。”

“你觉得就晚了!”林雁行说。

见郁明背包告辞出去,他拉了张椅子坐到陈荏身边,认真地问:“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,你是不是挺讨厌自己的?”

陈荏一时错愕:“……啊?”

林雁行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心口,微微使力:“我感觉你有些行为是故意和自己为难,你这里好像有很多嫌弃,全是冲着你自个儿去的。”

陈荏就这么定定地被他点着,因为惊讶而略张着嘴,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
林雁行不避开他的眼神,与之对视,那副极佳的皮相上挂着难得的严肃,真有一些他后来在大屏幕上瞪人的压迫感。

良久,陈荏轻声问:“谁告诉你的?”

“我猜的。”

林雁行盯着他微润的唇,扛着肩膀努力维持着镇定,指尖都是颤的,他心想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看?为什么只有我看见?是大家都瞎了眼还是他会隐身?

他长高了,像竹子麦穗一样的抽节,灌着浆,酿着蜜,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他,许许多多的江淑惠、周鑫灵会跟在他后面,给他送情书,织毛衣,带点心,搂他的腰,钻他的被窝……

到时他还会在乎林雁行么?一个被甜品养刁了嘴的人还会喜欢川贝枇杷膏么?

“我不讨厌我自己。”陈荏反问,“你讨厌我吗?”

“不!”林雁行脱口而出。

陈荏笑笑:“那不就得了,别讨论这种问题,你我都说不清楚。”

林雁行反手抱住了他,只一秒,猛然撒开往外走去。

他撑不住了,他不要陈荏对他笑,而且笑得那么敷衍,让他心脏抽搐喘不过气起来。

他看见这人就高兴,看不见就失落,见人哭心疼,见人假笑也心疼,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居然还追上门来问“你是不是讨厌你自己”这种问题,真是他妈嘴贱!

陈荏从小饱受虐待,跑来上高中时身上只有十块钱,他当然多多少少会有那样的情绪,而不是一只无忧无虑的金丝雀儿!

林雁行啊林雁行,你明知故问,说话不过脑啊!

他满心懊恼地跑下楼,忽听陈荏在头顶喊:“哎,林雁行。”

他仰头,见陈荏站在窗口,胳膊肘撑着窗沿,橘色的台灯光斜斜映在雪白的脸上,他眼神下略嘴角上勾,可爱至极。

“你可别讨厌我啊,我还指望着你呢。”陈荏带着点儿调侃,“往后好吃好玩的还是给我留着些!”

林雁行口干舌燥:“留!”

“……”陈荏一挑眉毛,开始诱导,“你说的啊?”

干啥都得从娃娃抓起,现在多套他几句应承,往后他真甩脸子骂“你不配”,还能用他自己的话堵他。

“我说的!”林雁行被心里的痛和甜搞得浑身发软。

“记住你说的。”陈荏笑。

“记着呢!”

两人可谓各怀鬼胎,互相盯着,好像天边海边,鸟儿和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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