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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棋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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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李锦从容地坐下,手执白棋。

  李锦的十指纤细,指如青葱,皮肤白皙莹润,阳光下泛着如同羊脂玉一般光泽,指尖与白棋相间,却更显得棋子苍白无力,如同掌中把玩之物,神闲淡定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超然之气。

  南司的闪神也就一瞬,随后笑着道:“夫人请。”

  观棋不语,但显然在邱先时身上不适用。

  李锦眼皮微抬,这咋咋呼呼指手画脚之人真的是迂腐刻板之人?或者真如祖父所说的是个不可理喻的老头。

  《烂柯经》有云:“博弈之道,贵乎严谨。高者在腹,下者在边,中者在角,此棋家之常法。”

  李锦棋法深得祖父真传,祖父说过这下棋之法千变万化,但却可观人品。南公子手法看似温和谦让,其实步步紧逼,故弄玄虚,给对方一个猝不及防。

  而她善于步步为营,费尽心机。虽与祖父对弈之时多次险胜,但祖父却给她一个忠告,如此殚精竭虑非长寿之相,棋者修身养性,不可太过,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并非长久之计。所以自此之后,她便淡了下棋的心思。

  难得棋逢对手,棋局之中风云暗藏,如两军对战,相互试探诱敌深入,却始终各守一门,淡定神闲。

  李锦与南司不急,但一旁的邱先时急得跳脚,“我说你们两个犹犹豫豫地干嘛?到底赶快下啊?还想下到明日不成?”

  李锦盈盈一笑,眼波流转,别有一番俏皮之气,看得南司目光一闪,手中的棋子一抖,含笑地挪了棋子原本该放的位置。

  李锦诧异,落下一子,其局胜负已定。

  邱先时大喜,“南小子,你说你犹豫什么?本来好好的局,被你一子给害的满盘皆输。不过啊,看着你输我心里头就畅快。”随后又笑眯眯地冲着李锦道,“李家孙女,看不出你还有这等能耐。这南小子可不是普通人呢。”

  李锦却毫无喜色,疑惑地问道:“南公子,你为何让妾身?”

  南司意外对方如此聪颖,不过也是,能与他打成平手之人还能简单到哪去?

  “不过是一盘棋而已,何必在意?再说在下是男子,而夫人是女子,单是如此,夫人已经胜过在下。”南司笑着回道。

  李锦笑着摇头,“看来南公子还有怜香惜玉之心,不过既然是下棋那便无男女之分。何况战场无父子,南公子还是常态的好。”

  南司没想到对方这样较真,不过仔细一想对方的劝告倒有些道理,便拱手致歉道:“抱歉,是在下疏忽了。”

  邱先时十分不满,数落道:“我说南小子,你也太过分了。跟我下虽说是手下留情,但还是胜了我,而跟李家孙女下偏就输给她,你这人是不是太看菜下碟了吧?”

  南司连连道歉,邱先时冷哼一声算是把此事揭过。

  邱先时想起李锦找自己的目的,便道:“李老头让你交给我什么信?”

  李锦恭敬地把信递上。

  邱先时好奇地拆开信封,里面无非是想让他多加照应他孙女之事,其他的废话连篇,无需多看。

  邱先时定了定神,开口道:“你有什么事情直说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这不符合规矩之事是万万行不通的。”

  李锦心下了然,这是在堵自己的嘴啊!想了想道:“其实也没什么事情,只不过夫家有一未嫁姑子,年芳十六,仰慕女学已久,想着能进学耳濡目染也好。”

  “夫家何种身份?”

  李锦道:“夫君乃状元出身身居三品户部侍郎林炎,外头侯着的便是夫君同胞妹妹林意。”

  邱先时仔细想了想,灵光一闪,顿时恍然,“原来是他,倒是有些本事。只不过听说他的前夫人如今是南山王妃,而且生了一女,其祖上不过是白身,无官无品,你祖父当真愿意让你嫁给一个这样的人为继室?”

  “山长说笑了,锦心夫君满腹经纶,志向远大,哪里会是池中之物?虽说祖上没谋得一官半职,但试问哪个世家名门过往不是这一遭?都说百年世家,这世家若无才能之人,其子弟皆为平庸也最终沦为众人尔。山长求的是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的世家名门,还是厚积薄发的名门新贵?”李锦声音柔和但其暗藏锋芒。

  邱先时眯起眼眸,目光锐利,唇角紧抿,眼神探究,“李老头就是这种打算?”

  李锦明眸温和沉静,朱唇轻启:“祖父只希望锦儿一生顺遂而已。”只是身为李家人如何能置身事外?

  李锦暗自叹息一声,把无奈之心掩于深处。

  邱先时听了嗤之以鼻,他才不相信这一肚子坏水的李老头会有这么好心。

  “随你怎么说都不行!这一开先例,往后岂不是天天有人都来烦我?”邱先时义正言辞地拒绝。

  李锦早料到对方会如此,并不意外,又道:“妾身知道如此,所以不敢强人所难。只是这女学好像并未说不能招附课生对不对?”

  邱先时瞳孔一缩,面色越发严肃,“你是真想让她进来?”

  李锦郑重地点点头,“小姑平日疏于教养,幸得宫里王嬷嬷教养几日,倒有些造化。虽才学平平,但想着耳濡目染提一身气度也可,而且又可修身养性。到时改头换面,不可同日而语,也是女学之功劳,大家自然对学院更添了几分敬重之意。还望山长成全。”说完盈盈一拜。

  邱先时冷哼一声,“沽名钓誉!为人不齿!”

  李锦并无生气,回道:“妾身作为晚辈,来时匆忙倒忘了拿棋谱,以表心意,真是不该。”

  “棋谱?什么棋谱?”邱先时一听,顿时眼睛一亮,连忙追问道。

  “是祖父珍藏的无名氏的孤本《棋经》。”

  李锦的话一落,顿时邱先时激动不已,“你说的是商唐传下来的稀世珍本《棋经》?”

  “是。”李锦从容淡定地回道。

  “若真是如此,李老头倒是下了血本。”邱先时不愤说着,又立马恢复孤傲之态,“即便如此,我也万万不得答应。”

  “山长误会,妾身并无收买之意。如若不信,妾身可当场默写下来。”

  邱先时惊诧不已,随后一喜,忙让南司下去拿纸笔来。

  邱先时还不放心,见李锦依旧一副淡定自若之相,怕被算计,又再三告诫道:“我先申明,不管你心里什么打算,我虽承了你的情,但此事绝无回旋的余地!”

  李锦恭顺地回道:“山长请放心,锦心绝无此意。”

  南司拿来了纸笔,置于桌上,李锦提笔挥毫而下,其字体乃柳公权的柳体,清秀开雅,透着一丝洒脱之气。

  俗话说“肥颜瘦柳“,南司对字体颇有研究,不得不称赞对方的柳体实在是太让人惊艳,其字透着女子的温婉秀气,笔锋却隐隐有男子的沉稳大气之风。

  要说棋如人品,字如其人,那今日李锦的表现足够让人惊艳。

  南司不觉不动神色地观察了李锦一番,其五官温婉清秀,身姿端雅,气吐如莲,乍一看不觉得如何,只是慢慢处之,却惊觉对方惊才绝艳,世间难寻。只可惜……

  南司眸色渐深,自觉抬手给对方研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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