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道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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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菀玉应了一声好。

夜色已深, 刘徵这番话说完,便去洗漱,晚上歇在了春波院, 两人还是同床共枕,不过中间隔着一截距离。翌日依旧是赵菀玉未醒,刘徵便轻手轻脚出了房间。

长清观在洛城城北,修建在耸立的长清山腰, 从二皇子府到长清山,坐马车得一个多半时辰。刘徵和赵菀玉是黄昏时出发的,因为明日才是刘徵母妃的忌日, 只是齐国点长明灯的习俗需在忌日之前,故而今日晚上就要去往长清观。

马车之上,赵菀玉抬眸看了下对面的青年, 对面的青年眉眼低垂, 心情似不大好,赵菀玉抿了下唇, 收回眸光。

齐皇笃信道教的长生不老之术, 上行下效, 连带百姓们都异常尊崇道教,长清观作为洛城大道观, 香客如织, 不过因为天色已晚, 多是下山的香客。

而长清观的观场也不负大观盛名, 门殿庄重,因为屹立在山腰,暮色西垂,云蒸霞蔚, 仿佛就在道观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
赵菀玉和刘徵下了马车之后,便有道童上前,给两人行过道礼之后,便带人先去了客舍,不多时,就有清淡晚膳送来。

刘徵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。

虽是晚膳时间了,但赵菀玉也不饿,见刘徵放下筷子,她也跟着放下了。

刘徵看了她一眼,什么也没说。

撤下晚膳不久,刘徵就对她道:“走吧,去太极观。”

太极观是长清观内的一座侧殿,这观场是为往生之人祈福求安。已是夜间,殿内烛光将森严肃穆的巍峨殿内照耀的如明昼。

一进殿内,赵菀玉先看到了一位眉发皆白气质出尘的道士。然后目光偏挪,便看见大殿正方供奉了许多牌位,而今日放在案桌上的则是一个漆黑玉牌,上写显妣韩氏孺人晴云莲位。

清云,韩晴云,赵菀玉还是第一次知道刘徵母妃的全名,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。

这个道长和刘徵应该颇为熟稔,见礼之后,还相互问候了近况,之后刘徵目光才挪向香案,片刻后,明心道长递过来一炷香。刘徵接过道谢,上前给亡母上了一炷香。

赵菀玉也给韩妃上了一炷香。

“你回去休息吧。”上完香之后,刘徵偏过头对赵菀玉道。

赵菀玉知道今夜会有法事,她唇瓣微动,最后还是在刘徵的视线里点了点头,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刘徵嗯了一声。

走出太极殿,冷月已升到柳稍之上,赵菀玉跟着赵九回了客房,月见取了水来,简单洗漱之后赵菀玉就上了床。

身在道观,即使在客房,鼻间似乎还是嗅到淡淡香灰的味道,这股味道从前极少闻到,所以赵菀玉躺在床上,许久过去也未睡着。

应该过了近两个时辰,传来木门轻轻拉动的声音,赵菀玉浑身一僵,直到发现脚步声很熟悉,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。

没过多久,床幔被人掀开,闭着眼睛的赵菀玉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侧躺了下来。

房间里大概安静了两刻钟,睡不着的赵菀玉翻身睁开眼,然而身侧的人也没睡着,是以赵菀玉一侧过头,便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。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,赵菀玉率先打断宁静,“殿下还没睡着?”

刘徵淡淡地唔了声。

赵菀玉沉默了片刻,重新躺平身体,闭上双眸,但过了很久,依旧毫无睡意,她再度睁开眼,虚虚盯着床幔。

身旁男人的呼吸平稳,赵菀玉迟疑了片刻,她声音轻轻地问,“殿下,你睡着了吗?”

“不曾。”刘徵低沉嗓音从身旁传来。

“你困了吗?”赵菀玉舔了下干涩的唇瓣。

“不困。”

安静须臾,赵菀玉扭过头看了一下他的轮廓明显的侧脸,问,“要说会儿话吗?”

刘徵片刻后他侧过身,目光落在她白皙脸上,“说什么?”

赵菀玉也不知道说什么,她性格安静,不喜多言,然而看见刘徵眼下的淡青色,她一下子有了想说的事,“殿下,我小时候很爱吃糖。”

爱吃糖?

赵菀玉目光陷入了回忆之中,“我记得我幼年,很喜欢吃糖,但母妃不准我吃太多,有一次她清点库房,我跟着进去了,看到一个箱子上放了一盘雪糖。”

“库房里会放糖?”刘徵疑惑。

“为什么不会?”赵菀玉反问。

“那然后呢?”刘徵觉得肯定还有出乎意料的下文。

“然后我趁着母妃和嬷嬷不注意,偷偷地摸了一块藏在袖子里。”

“偷糖吃?”刘徵轻轻挑了下眉。

赵菀玉点点头,“我藏在袖子里带回了寝殿,晚上嬷嬷离开后,我拿出糖在被窝里偷偷吃它,只是一边吃一边嫌弃,这个糖一点都不甜,而且好硬,怎么都咬不动。”

“结果第二天我发现那不是糖,是一块玉石,我抱着一颗玉石啃了大半夜。”赵菀玉语气带着难以言说的微妙。

刘徵听到这儿懵了下,“你做过这样的……傻事?”他不想用傻事来形容,但这是最合适的形容。

赵菀玉一双雾眸楚楚地看着他,“真的很傻吗?”

刘徵放在锦被下的手微微蜷缩,“你那时多大?”

“四岁。”

四岁说大不大,但说小却也的确不小了,刘徵想到赵菀玉平日了冷静理智的模样,的确无法将她和一个偷糖吃的小傻团子联系在一起,“看不出来,你会做那种事。”

“我幼年做过的傻事不少。”赵菀玉仿佛打开了关于过去的回忆,笑了一下说。

“比如?”刘徵侧躺看着她说。

赵菀玉两片红唇张合了下,很快她收了音,问刘徵,“殿下呢,殿下幼年做过什么傻事?”

刘徵睡觉的姿势由侧躺变成了平躺,目光不再对着赵菀玉,“没有。”

他平躺着,赵菀玉瞧见他那双密的像小扇子的眼睫,她微微皱了下眉,“真没有?”

刘徵嗯了一声,又扭头看向赵菀玉,“我没骗你,我自幼就持重可靠。”

男人表情正经,不像撒谎,只这句之后他又接着问,“你还做过什么?”

赵菀玉给自己捏好被褥,闭上双眸说,“没有了。”话毕又睁了眼,对刘徵道:“殿下,夜很深了,我要睡了。”

刘徵那双漆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即使在昏暗的床幔里,赵菀玉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的杀伤力。过了好片刻,她听见布料摩挲被褥发出的淅索声,刘徵似乎也闭上眼睛歇息了,这个时候,她听到一道男声在床幔里响起,“谢谢。”

赵菀玉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锦被,她瞬间明白了刘徵的意思,她思考了一会儿,终究轻声回答了他一句,“不必客气。”声音低弱,像是梦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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